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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台北幾年了?」

 

這是電影開場後幾場戲裡讓人印象最深刻的對白。是平凡的台北市街景、陰天不明亮捷運站、狹小套房裡廚房牆壁上的黃漬,是經紀人問女主角Nina來台北幾年了,還沒拍過一部「真正」的電影,對吧。這是來自緬甸的導演趙德胤,第一部在臺灣拍攝的長片,離開了那些方言、鄉野和粗糙技術的長鏡頭,和長期合作的女演員吳可熙創作的劇本嘗試了一部「心理驚悚」類型電影。說的是一個女演員為了出演電影「諜戀」,努力進入角色之間、又遭逢了身為一名女性物化被攝、性騷擾的傷害,終至精神混肴在電影入圍所謂的大影展而走上紅毯之際,創傷症候的夢魘如影隨形伴隨在她的現實與夢境之中。論及為藝術精神分裂,或對日常生活的細微縫隙鑽動,交叉對比的神秘傷痛的作品並不稀奇。熟悉的觀眾可以琅琅上口從希區考克、大衛林區、今敏或艾洛諾夫斯基……等等的電影之中獲得一絲絲的靈感,那些專注於某件事情,至於是拋下了一切偏執的瘋狂,世界不永遠是完整的光明之面卻必須同時擁有暗黑的靈魂,才能讓藝術的另一面同時昇華。正對於為何Nina作為了這一部電影的女主角,被縈繞了許多條詭異的線索,在這二個演員背後,存在了多少問題?一是交叉於作為Nina(也就是飾演諜戀這部電影)和作為吳可熙(飾演了Nina)交纏的問題。電影裡重複出現的那一句對白「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要做出讓全部人都後悔的事情……」被置於了不同的場景,有看到劇本朗誦念讀出時、或以平凡裝扮試戲時試圖演出,再者是穿上了戲服被反覆教訓應該怎麼去「演」的時候。當趙德胤這一位以素人低成本、數位寫實主義(DV Realism)美學著稱的作者之時,吳可熙嘗試在身為一名「臺灣演員」身份參與的前面所有的電影,試著降低所有在劇中所言「不自然」的事情;反過來《灼人秘密》強調的卻是一種精細萬變而具毀滅性的角色挑戰,要符合「戲劇性」要求的高潮、要含淚瘋狂威脅、要記得被告知層次的重要,接著陷入了錯亂之際,才能完成最好表演的關鍵,正是為什麼灼傷心靈的原因。

 

吳可熙置於電影結尾的特寫,終於解惑了所有電影中鋪成懸疑謎團的所致:壓迫。和《再見瓦城》中蓮青一場於飯店於比喻成性吞噬的蜥蜴戲連結,那是一道為了離散(回到家找工作)而知而驚恐的獻身,問題簡單了些;到了《灼人秘密》時卻變成了和那一句被導演賞巴掌後逼戲的臉龐相似,都是不知不覺之中的自以為,化身成了一種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的處境,這像是一種「小秘密」玩笑一般戲謔,是資本的視覺社會上習慣了交易身體所散發的性吸引,無論是被觀看或是被攝,在剝削和物化之際,又拉回了對於藝術說的自然而然裸、自然而然性,諷刺的是,二者常常卻又被放在了同樣的一部電影之中,壓迫到底是什麼?需要全力以赴才能尋夢的演員,卻搞得滿身灼傷;緊繃著塑膠穿梭在超現實的美容中心之中,正是作為一道回旋迷宮的背景,「表演」征服了強佔了這部電影的壓迫主題,和用小王子作為一個純真孩童表演形成對比,這裡說的是離家背井、在大城市之中的表演。

 

二是我感到最有趣的一件事情:來自緬甸的趙德胤告別了「歸鄉三部曲」濃厚離散華人主題之後,應該怎麼去看待他的臺灣本土性,是哪一些撇開「再見」瓦城後的來到?如同被問到「你來台北多少年了?」女主角回到了中部家鄉時,父親滿身憂鬱倒閉的工廠、母親生病後垂危,一陣子沒有人氣的家一打開是上一個世代的家景,還有些宣揚國家標語的書法畫幅、吼叫的可愛狗兒(是臺灣鄉下慣於來看守的狗),是滿片金黃稻田與不戴安全帽鄉野小路,卻不得安寧於這一位早已陷入精神夢魘的女孩,當她騎著機車遇見遊行的神,被搖喚這一身不乾淨的身軀(顯然這一顆鏡頭太短了,不足以構成更多什麼),稍微端看回想起在趙德胤曾經怎麼去觀看緬甸土地時的觀感,是充滿了焚燒後灰屑的感官,在這不必回家的臺灣,女主角重返鄉下時卻不得不再轉化了另一種本土性的刺點,凸顯這一部電影中電影的背景:也正是「諜戀」敘說暗殺特務的中山樓、說再見幾乎槁木死灰的毀滅,那遙望曾經臺灣曾經想不起來的事情。然而,這一點的處理上正為薄弱了此背景的臺灣,變成了一種很模糊、甚至不存在的文本性。也是Nina大概只會在那昏暗迷宮裡逃跑,被作為精神恐懼的角色,並不會回返更多什麼東西。禁忌的女性情誼,或擺放了壁虎、水餃,狗叫聲與1408房間,最後或許都是一種趙德胤與吳可熙試著擺脫一種很簡單東西的嘗試,去隱喻很簡單的壓迫,而沒有更多什麼,就是個關於夢魘與創傷的故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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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ean8398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