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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14-x2-1

 

看完《范保德》後想起了歌詞裡的「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值得等待……」孤陋寡聞的我,最先聽過王菲有一首粵語歌叫《愛與痛的邊緣》(1994),後來才又聽了迪克牛仔唱的《有多少愛可以重來》(1999)以為是翻唱粵語,輾轉在許多歌唱節目聽到了好多人都唱了,直到最後才發現原來這首歌最好的還是原唱黃仲崑的國語版《有多少愛可以重來》。若把想像這首歌的時間做了模糊的認識,時間軸好像出現了歪斜,以為的原本是後來,想像的未來早已發生,正是蕭雅全對於《范保德》最大的魔術,將記憶時空的尋溯追往做了一段最遺憾的無情/同時也是最有情的(未)曾遺憾。

 

年近六十的范保德瀟灑自在,突然發現自己病了,一面開始處理自己的後事,一面決定帶著兒子前往日本打探當年離開家裡的父親;想起當年的他也面臨了留下與離開這小鎮的兩難,缺席的父親是他眷念家庭最大的遺憾、年輕時前衛的自由與自在又是未來人生嚮往的漂泊。平凡的小鎮突然好像掀起了對記憶可(否)重來的提問,有些人即將遠行、有些人回來了;有些人未曾離去、有些人被迫留了下來,往事一一疊起范保德憂慮死亡的啟程,同樣質問著自己,人生選擇的勇氣是什麼?

 

老友阿猴在那一夜歡飲暢樂後問范保德這麼厲害怎麼不發明自殺藥丸帶在身上,他說了一個事情。當年戰爭時,政府給了每一個軍人一顆自殺藥丸,這些軍人不知道為什麼變得勇氣十足,也許是因為我們知道能掌握自己的生與死之後,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了。是啊,也許是因為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死亡來臨,從來都是自己選擇的人生想起了每一段猶疑的記憶,還有為什麼離開的父親是怎麼度過的?

 

帶著兒子前往日本尋父,作為一個日治時期的南方台灣,被拋棄的原生父親似乎都在北方,一面是想掙脫遺忘的痛,一面卻又是重新踏上權力核心之地,這樣後殖民隱喻的反芻,將范保德帶入的政治背景拉出了一條淺淺的時代感,蔣經國解嚴的台灣、回歸後回歸中英認同的香港,蕭雅全用了羅大佑的《未來的主人翁》不斷反覆的一句「飄來飄去,就這麼飄來飄去……」是年輕的范保德用來曖昧詢問愛人的玩笑,同時也貫穿了未來與過去的飄盪,殖民與極權的傷痛,顛頗的是一長串對記憶不斷模糊又重新清晰的輪迴循環。

 

面對父親年輕時離去背影的記憶,發現自己重疊了循環的畫面。空缺的是自己對父愛的寄託、害怕失去的既是自己夢想的瀟灑,蕭雅全用了黑白作為過往,范保德可以打破所有軸線的限制和父親對話,不斷呢喃沈重的旁白作為咒語,裊裊縈繞的香菸、以免眼睛被燻到的面罩、天井灑落水滴如雨的雜訊、每一個被設計用來招喚的符號,遙想起當年的每一段吉光片羽。范保德其實對自己此刻將亡的人生一點都不肯定,他用來包裝沉著的絕情不過是包裝一名大男人嚴肅的面具:對於過去愛人不肯定、對於兒子不肯定、對於父親在哪不肯定、對於自己這生做了什麼一點也不肯定,甚至對於活著時的選擇都不肯定。憂心范保德的兒子,終於在坦誠的時刻,冷不防溫柔說著:「所以我也不會丟下你。」

 

後來,所有應該被預期的交錯點都被歪斜的時間軸錯開了,交錯的影像回到了黑白:年輕的父親對著剛出生的兒子說,水能變冰冰能變水是物理反應,一種可逆的循環;雞蛋變荷包蛋卻變不回生雞蛋是化學反應,是不可以後悔的一場選擇。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願意等候……可逆的僅是對於記憶想像循環,不可逆的才是真實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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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ean8398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